这种方法,实际上释迦牟尼佛当年,他的弟子阿难尊者就用这个方法来结集经典的。佛在世的时候他没有写作,真正是述而不作,佛是转述古佛的意思,他自己连着作都没有。但是佛的这些教育,弟子们希望能够流传于后世利益众生,所以把这经典结集起来。结集的方法是阿难複讲,底下五百阿罗汉,就是阿难的同学,证得阿罗汉果的,他们一起听,鑑定阿难讲的是真的,确确实实是佛说,然后把它记录下来,这是经典。假如五百阿罗汉当中有一个人反对,说这句话我没有听佛这麽讲过,这不是佛的意思。就像刚才我们讲到的有子,听到曾子讲到「丧欲速贫,死欲速朽」这句话,他说这个话我不能相信,这不是夫子讲的。只要这五百阿罗汉裡有一个人反对,立刻就把这句话取消,不能写到经典裡。流传下来的经典,经过五百阿罗汉全部通过的,证明是佛亲口所说的,才能记录下来,所以经典可信度高,比《论语》可信度要更强。《论语》,我相信当时没有五百大弟子们在一起研究讨论,来结集孔子的话语,只是每个人记下来之后汇总,它没有经过这样严格的考核鑑定的过程。当然,这些弟子们都是有成就的人,他们所记录的,我们非常相信是孔子原话。但是佛经的结集,那个科学、严谨,是其他宗教的典籍、其他学派的典籍没办法比拟的,这是取信于后世。
我们自己没证得果位,没开悟,我们所见所闻不足信,这是因为受感官,耳目感官限制,就是我们讲,看也会看走眼、听也会听错,听歪了意思。这是什麽?因为自己有意思,自己有好恶,我喜欢的、我不喜欢的。像子贡,他对颜回不服,他看到颜回吃粥,他就会往坏的地方想。如果没有孔子这样的鑑定、这样的核实,子贡要对别人讲颜回是这样的人,岂不就是冤枉人?这是他心裡有好恶的意思,就影响了他所见所闻的真实性。其实所见所闻第一念是对的,你不要分别执着,看到颜回吃粥就看到了,见如未见就好了,你为什麽非得加一个意思,说颜回改节了?你看,这是你自己的意思,这个不是真相,是你自己好恶裡头产生的意思,这就容易犯大错误。子贡尚且如此,我们日常生活中如果不注意,那不知犯多少过失!最好的就是不要分别、不要执着,看到就看到了,不要往心裡去,你管人家是偷吃还是不偷吃?他要是犯这个过错,他有他的因果,我犯不着去理会人家,理会自己就行了。所以圣贤没有别的,就是反求诸己,自己好好的修持自己,不要责备别人,只责备自己。见贤思齐,见不贤而内自省,这就没有过失。
成见也会影响人。成见是他本来有的印象,有了印象,这就是它在阿赖耶识裡头,阿赖耶识就是他的神识,他的灵魂深处落了印象。这个印象往往就会左右我们的看法,所以「不得其实」,就见不到真实相,「是以必须多闻多见,求其近似」。最上乘功夫,是见闻的时候不要起心动念、不要分别执着,那就是真实。可是你做不到,你肯定要起心动念、要分别执着,怎麽办?那要进行反覆的推敲、核实、考证,所以必须多闻多见,我们讲要客观一些。这个所知的,只是近似,不是真相,真相见不到,因为都落在你自己的分别执着裡面了,只是你在分别执着裡面用得正一点而已,不要那麽偏邪,正一些。但是他还是分别执着,怎麽见都是见不到真相。唯有放下分别执着,才有可能见真相。「多见得其近似之实,乃可识之」,经过反覆的核实验证了,确确实实这应该是事实。这裡讲的「近似之实」,就是你肯定见不到真实,因为你有妄想分别执着,那就近似也好,愈近真实愈好,你就把它记录下来。记录下来是为了什麽?教化将来的大众,是为教育的。
「多闻则似实犹恐不得,故须择其善者而从之」。多闻,听得多,我们讲兼听则明,多听听各方的意见,还担心什麽?听得偏了,跟这事实不一定完全符合。所以在这些事实当中,我们还需要有所选择,「故须择其善者而从之」,就是选择善。这是为了要教化人,我们要讲这个,我们应该多讲善的,我们要学善的,不要学恶的,不要宣扬恶,「择其善者,隐恶扬善也」。我们所见所闻肯定不是事实,如果是多见多闻得来的,最多是近似于事实,还担心跟事实不相应,所以在这裡我们要宣扬的话,要选择善去宣扬,即使不是事实,我们宣扬善的,总是有个好的教育效果;倘若是宣扬恶的,万一不是事实,这不冤枉人了吗?同时你教化大众也等于教恶的方面。像子贡见到颜回吃粥这个相,他就想歪了,想歪之后他还去说,你看,这就不是择其善者而从之,应该隐恶扬善就对了。见到那一幕我们不看,我们不要去想它,不要放在心上,更加不要说。而说什麽?讚歎颜回善的方面,即使万一讲的善的方面不是真实的,你看走眼了,他没这个善你说有这个善,总是有一个教育效果在,人家听了总是受鼓舞。所以宁可多宣扬善,不可讲恶,是这个道理。
「多闻多见之似知,次乎尽得其实之真知」。真知不是一般人就能得到的,他是要离妄想分别执着才能得到真知。我们一般人是靠多闻多见而得到的知,那是似知,近似,「故曰知之次也」,这是次一等的知。「知之次者,若为淑世牖民,述之可也」。我们在见闻当中得到的知,虽然是次一等的,但是为了教化世人,牖是劝导、诱导,淑是美好,就是使世间更美好,劝导人民行善,这个我们可以把它「述」,就是讲出来,讲出来的目的为了教育。所以教育最重要是隐恶扬善,包括现在我们讲的媒体,媒体如果都能够隐恶扬善,就达到淑世牖民的效果,这个效果就是和谐社会、和谐世界。
如果反过来,挑恶的来讲,善的就不去宣扬,得到的后果便是社会大乱。因为什麽?人家看到报纸上登的,天天都有这些恶事,杀人的、放火的,「这麽多人都是恶人,我干一点恶事无所谓,我们比他还差远了」。你看,这是扬恶,它就人人去效法。如果报纸上全部登的都是善人善行,孝顺父母的、勇于救人的这些善事,这大家看了,「我做一点恶事别人不说,这麽多的善事看到之后,我自己不好意思,我应该收敛我的恶行,多去学学人家的善行」,这就是淑世牖民。所以,媒体对于这个社会有着巨大的教育功能,这个影响力很大。我们恩师讲,这世界上有两种人能够救世界,也能够毁灭世界,一个就是国家领导人,他的一条好的政策可以救国民,不好的政策就是使社会动乱;另外一种人,媒体的负责人、节目主持人,他们所宣扬的,现在覆盖面很广,也是有不可思议的影响力。我们讲新闻记者是无冕皇帝,真的,他们的教化功能很大,用得好,和谐世界;用得不好,就是天下大乱。
下面蕅益大师有一个注解,对这段解释,「知便不作,作便不知」。蕅益大师的注解叫「点睛注」,注解,你看画龙点睛,言简意赅。这是讲夫子述而不作,他是真知。这个「知」,在古代也跟智慧的智是同一个字,所以这个你念智也行,念知也行。真知,是智慧所知的,他是真知。什麽叫智慧?自性当中本有的,不起心不动念、不分别不执着,那个才叫智慧。如果,没有境界来的时候,不起心不动念,更没有分别执着,那叫根本智;缘来了,境界现前,立刻观照得清清楚楚,完全明瞭,没有丝毫的错误,这叫后得智,这是真知。根本智和后得智是一不是二,只是看缘分,没有缘的时候,它是根本智;有缘的时候,他的反应就是后得智。这裡讲「知便不作」,真正有这个智慧了,他不会去创作,为什麽?创作是用自己意思,他没有自己意思,何来创作?所以述而不作,信而好古。「作便不知」,搞创作的,用自己意思来发表文章、发表书,那个是什麽?不知,没有智慧,也没有真知。为什麽?智慧和真知被他这些妄想分别执着给障住了,所以它就出不来了。圣人就是教我们把这个放下,先从不分别不执着做起,然后慢慢才做到不起心不动念,那个真知就现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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