蕅益大师注解当中说,「连说三个未可,正要他勉到可处」。所以夫子这裡他讲这个话,不是反面的、打击我们积极性的,说你这个人可以跟你共学而已,不能跟你一起修道的;可以跟你修道,也不可能跟你一起立;可以跟你立,不可以跟你一起行权,这都好像反面上讲。实际上孔老夫子讲的这个话,他真正的含义是勉励你,这是激将法,激你上路。首先让你来共学,我们一起共学、一起学习,好比说学习《论语》,《论语》学什麽?学孔子。你既然学《论语》,就得学做孔子,不是说听听这《论语》,了解点常识,还能够背上几句,跟人家显示显示,错了。要学就学做他老人家,做现代的孔子,他给我们做个好榜样。那我们现在先在文字上学,这叫共学,你听讲,我们一起讨论,这都是共学。但能不能适道?那要看我们能不能真正断自己的毛病习气。《论语》裡面讲到很多的德行,像刚才讲到的智仁勇三达德,这就是我们的目标。是不是真干,那要看你是不是能放下自己的那些毛病习气。共学,帮助我们知道自己有什麽毛病习气,知道我们跟圣人的差距在哪裡;然后适道,就是你得修,知道哪个是毛病,把它改过来,这叫修行;不断的改、不断的改,天天改过自新,天天在进步,最后有一天你就学成功了,你就是立了。至少我们要做到孔老夫子三十岁那个境界,立定圣贤志向,任何的境界考验都不动摇、不退心,这才叫做立。这是最起码的立,那是你一定得放下十六个字,才能够办得到。那自己放下了,不断的再提升,慈悲心愈来愈增长,度众生的方便、智慧也随之增长,你就能行权了。立是得到根本智,权是方便,后得智。权实二智都圆满,你就毕业了,你就真正到无学的地位,这个无学是大乘无学。我们这一章讲完了,下面看第三十一章,最后一章:
【唐棣之华。偏其反而。岂不尔思。室是远而。子曰。未之思也。夫何远之有。】
这个『唐棣之华』,唐棣是一种植物,俗称叫红栒(音旬)子,属于蔷薇科的,落叶小乔木,这麽一种植物。这个唐棣的花,夫子引用了两句诗,先是用唐棣之花做比喻。这个花当时就有了,孔夫子引用这个诗到底出处在哪,现在不得而知,叫做逸诗,找不到出处。前两句,『唐棣之华,偏其反而』,没有特定的意义,主要是引出下面两句。这个「偏」,根据《朱子集注》裡面说的,偏当作翩翩起舞的那个翩字。这个「反」,当作翻字讲,换句话说,这个花摇摇摆摆,像在风中翩翩起舞一样,翻来翻去,摇动的样子,这两句诗是形容这个花的动态。
底下讲,『岂不尔思,室是远而』。岂不尔思的尔,尔通常是指一个代名词,代表什麽?这诗文裡面没有说出来,朱子他也说「亦不知其何所指也」,不知道指什麽。所以后儒,后来的这些大儒们他们就各有各的说法了。到底指什麽?根据《何晏集解》,这是三国时代的何晏,他的《论语集解》当中说,这一章经文是连着上面一章,就是「可与共学,未可与适道」这一章,接下来讲,应该这两章合为一章,这是何晏的意思。所以后面这一章,其实是解释前面「未可与权」的道理,这顺着下来讲的。根据他的意思是讲,唐棣之华它是反而后合,他说这个反字就是开的意思,花开了然后又合上,跟其他的花不一样。这是比喻行权,我们善巧方便,有时要开,有时要合,开合有度,很有智慧,这是讲行权的道理。所以下面讲,「岂不尔思,室是远而」,就是如果你好好的思考,思考什麽?思考开合之度,那麽这个行权之道也就不远了。因为孔子前面讲说,「可与立,未可与权」,权这个境界应该是最高的,实际上你要懂得开合,这也就不远了,你也就能达得到,这样讲下来,这是一种说法。
但是雪公的意思,他说这种说法不如朱子和苏东坡两个人的讲法更为贴切,所以雪公也主张把这一章单列为一章,单独讲。根据苏东坡的意思,「苏氏以为」,这是《雪公讲要》裡面讲的,苏氏就是苏东坡,这是宋朝的文学家,很有名的,也是学佛的,不过学佛没成就。「诗的意思是思得贤人而不能得,孔子论其未思之故,能思,则贤人何尝在远」。苏东坡的意思,他说,孔子所引用的这个诗的意思,岂不尔思,思什麽?思得贤人,像周公非常希望得到贤士、得到好的帮手,这是他朝思暮想的。如果我们思得贤人而不能得,什麽原因?孔子论其未思之故,孔子说,这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的思。所以你看,《论语》裡面讲到的,『子曰:未之思也,夫何远之有?』你想得到贤人而没得到,是因为你没有思,就是你没有真想;真想,必定能得到。你是什麽?想一下,后来又不想了,不能够一条心贯彻到底。如果你真想得到贤人,你首先自己要做个贤人,为什麽?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。你自己不想做贤人,你想得到贤人,你那个想是假想、妄想,不是真的想。就像袁了凡先生他讲到改造命运,你想得到功名富贵,如果你真想得到,你就要按照这个方法修,如理如法的修,你也能得到,想功名得功名,想富贵得富贵,想儿女得儿女,命自我作,福自己求。但是你要求,得求得如理如法,如果你不是这样求,说明你不想。所以你看《了凡四训》最后就讲到,他引用《孟子》说,「王之好乐甚」,如果君王真正喜欢音乐,他应该懂得与民同乐,这是他真正喜欢音乐。用这个比喻,讲什麽?我们真正希望我们的命好,我们就应该好好修德,否则那就是成为妄想。所以苏氏这裡讲到的思,是思贤人,得到贤人。如果真正能思,「夫何远之有」,就是说「则贤人何尝在远?」贤人并不遥远,其实你只要是一个真正贤明的君主,贤人自然会投靠你;你要不贤明,贤人就在你旁边,你也认不出他来。这是讲到这个「岂不尔思」的尔是指代贤人。
底下又说,「朱子以为,孔子借这四句诗表示『仁远乎哉』之意」。朱子把这个尔字当作仁字,说这尔是指代仁的。反正这诗裡面说这个尔,没有所指,没有特指,那就仁者见仁,智者见智,苏东坡以为是贤人;何晏,前面刚才讲到,以为是行权之道;朱熹朱夫子把它做为仁,因为《论语》裡面在另外一章孔子讲过,「仁远乎哉?我欲仁,斯仁至矣」。仁的这个境界,那是圣人境界,当然跟何晏所讲的行权之道,应该是相同的境界,都是圣人的境界。这个境界遥远吗?是不是高不可攀?夫子讲,「我欲仁,斯仁至矣」,我想要得到仁,我想要入这个境界,这个境界当下就现前,就得到了。这是讲的顿法,你一念回心,你就回归到仁体上,仁的体就是自性,你就明自本心、见自本性了。怎麽回归?你放下就行,放下妄想分别执着,你就回归了。放下,说难也难,说容易也容易。为什麽难?多生多劫的习气,要放下,说来容易做来难。放不下,就是因为还没有明白,没有彻底明白,一定要彻底明白,你才能肯放下。所以听经很重要,多听,听到明白了,自自然然放下了。为什麽说容易?这个事情你只求自己,自己分内的事,没有求人。而且说老实话,你放下了,你并没有什麽失去的,放下的只是你那个妄念,你什麽都没有失去。放下之后,你发现你自己本自具足;你放不下,反而障碍了自己的性德,本来具足的,现在你好像都一无所有,你很可怜。所以人要回归到仁的境界,没有别的,放下,先从自私自利、名闻利养、五欲六尘、贪瞋痴慢开始放起,这叫真正的思,就是你真想这麽做。这个「真」要紧,如果你真正是发了心要这麽做,那恭喜你,你会很快做到。这佛法裡面都讲过,「初发心即成正觉」,你只要真发起这个心,保持初发心不变、不退,你成佛都有馀。但是你不能够退心,退了心,说明你那个心不真。真心是不变的,变了那是假的心,妄心。
这是《雪公讲要》裡面举出三家注解,是各抒己见。实际上从汉朝到宋朝,这些学者们各有各的见解,都没有定论,到底孔子说的岂不尔思,思什麽?我们只能是存疑,也不必一定要有个定论。雪公有一个折中的方式来讲解这一章《论语》,也讲得特别好、特别圆融。他讲到孔子的「未之思也」这个思字,思什麽?这个对象,我们不需要去执着,各人有各人的见解,什麽对象那个不要紧。雪公讲的,「所思的对象无论多麽遥远,一思便在眼前,学得这个字(就是思字),修道便有大用」。所以雪公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个思字,不要集中在思什麽,思什麽那个对象无所谓,思字是最重要的,这个是重点。这一个讲的确实比先儒讲的见地又高一层。所思的对象不管是什麽,你想好的也行,想不好的也行,你只要真正的在那裡思、在那裡想,你就能想成功,这是佛法裡讲的「一切法由心想生」,就是这个道理。
这一切法,善法也包括在内,恶法也包括在内。譬如说你一心为善,一心帮助人,你的心地愈来愈善良,你就能到天道去,你就真正成为善人。如果你一心做杀盗淫这些恶事,天天就想这个,最后也想成功了,你就到三恶道去受生,你就真正成为这个恶人。你想什麽,就得什麽,就成什麽,那你为什麽不想佛?你一心想佛,你将来必定往生不退成佛,都是你想出来的。所以「学得这个字,修道便有大用」,知道整个宇宙怎麽出来的?我的这思裡面产生的。这个思就是你的念头,你因为有念头,这宇宙就变现出来了。这个宇宙是好还是不好,完全是你自己念头决定的,你的念头好、念头善,你的境界就善;你的念头要是不善,这个境界裡面就很多灾难,天灾人祸很频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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