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祖坛经讲记 (第三十六集) 1981 台湾中广 档名:09-004-0036
◎唐朝徵诏第八
【神龙元年上元日,则天中宗诏云:朕请安秀二师宫中供养,万机之暇,每究一乘。二师推让云:南方有能禅师,密受忍大师衣法,传佛心印,可请彼问。今遣内侍薛简驰诏迎请,愿师慈念,速赴上京。师上表辞疾,愿终林麓。】
唐朝中宗神龙元年正月十五,武则天与中宗曾有一道诏书诏请六祖大师。诏书说明,则天与中宗请嵩岳慧安国师及神秀大师经常在宫中供养,在宫廷裡讲经说法,可是讲到一乘佛法,这两位大师都非常谦虚,互相推让,告诉皇帝说,南方有惠能禅师,这个人是真正了不起的人,他密受忍大师衣法,是禅宗承传中的第六代祖师,是一个传佛心印的人,如果要讨论一乘佛法,可以向他请教。于是皇帝派遣太监薛简带着诏书到曹溪迎请六祖大师,希望六祖大慈大悲,念着皇上的恩典赶紧到京师来。六祖接到诏书之后,也非常谦虚,于是上表,认为自己年岁大,身体也不好,愿意老死在林麓。
这桩事情,我们在此地读起来似乎是很平常,实际上含的意思很深。因为在世间法,名与利是每一个人所追求的,甚至于不择任何手段去追求。在过去,能承蒙帝王诏请,在一般来讲称得上是最高的荣誉,而在大师眼裡看来是非常平澹,所以特别推辞。是不是真的他年纪大、身体不好?不是。此处说「上表辞疾」,就是有意不肯奉诏。这并不是认为自己很清高,我们这样看法就错了。实在是大师给后人做一个典型、做一个榜样。学道之人,必须要把名利捨弃,名闻利养若不能捨得乾乾淨淨,于道业必定会造成严重的障碍。这是祖师的苦心用意,我们应当要能体会得到。
【薛简曰:京城禅德皆云,欲得会道,必须坐禅习定;若不因禅定而得解脱者,未之有也。未审师所说法如何?师曰:道由心悟,岂在坐也?经云:若言如来若坐若卧,是行邪道。何故?无所从来,亦无所去。无生无灭,是如来清淨禅。诸法空寂,是如来清淨坐。究竟无证,岂况坐耶?】
薛简说:「京城禅宗大德都这麽说法:要想得道,必须要坐禅、要习定,若不因禅定而得到解脱的,这是不可能的事情。大师你以为如何?」六祖说:「道由心悟,岂在坐也。」这两句话是大师指示心要的纲领。因为一般人往往误会,认为开悟一定要参禅打坐,而不晓得道是从心地觉悟的。《金刚经》云:「若有人言:如来若来若去若坐若卧,是人不解我所说义。何以故?如来者,无所从来,亦无所去,故名如来。」六祖说:「如果说如来若坐若卧,这个人是行邪道。」为什麽?经中说得这麽清楚,无所从来,亦无所去。
『无生无灭,是如来清淨禅』。如来清淨禅,简单的说就是如来禅,是《愣伽经》所说四种禅之一。如来所证得的禅定,就是《愣严经》所说的「首愣严大定」。古德说:「如果顿悟自性,本来清淨,元无烦恼。无漏智性本来具足。此心就是佛,毕竟没有两样。依此而修者,是最上乘禅,也叫做如来清淨禅,又叫做一行三昧,这是一切三昧禅定的根本。如果能念念修学,自然渐渐的成就无量三昧。达摩祖师一代一代辗转相传的,就是这种禅定。」永嘉大师《证道歌》云:「顿觉了如来禅,六度万行体中圆。」我们从这些经论来看,都是以如来禅为究竟的法门,这就是达摩祖师所传的宗旨。禅这个问题,六祖扼要的为薛简说明白。下面讲「坐」,尤其是所谓打坐、习定。
『诸法空寂,是如来清淨坐。究竟无证,岂况坐耶?』大乘佛法所讲的「坐」,是表法的意思。「坐」是不动的意思,比喻我们的心,心不动叫做「坐」。我们盘腿面壁坐在那裡,心中还想东想西,妄念纷飞,那就错了;若我们心清淨,没有妄想,走路也叫做「坐」。「坐」并不是着重在形式,而是着重在心。「诸法空寂」,《法华经》云:「一切诸法,皆悉空寂。」慧海禅师说:「心无起灭,对境寂然,一切时中,毕竟空寂,即是常不离佛。」空与寂,我们确实不容易证得,这是诸法的真实相。祖师说,这才是「如来清淨坐」。《法华经》云:「如来座者,一切法空是」。「法空」就是诸佛自己所证得的平等妙法,实相真空,所谓离一切相,即一切法。教坐如来座者,决不是小乘人空座。现在既然讲作佛,作佛就应当要坐法空之座。说一切诸佛方便法、真实法,使我们觉悟无二亦无三,唯有一乘法,馀二非真,这个时候才能证得常住寂灭之相,这是大乘佛法所讲的空义。法空,心才真正到清淨寂灭,这个时候,于一切法得最自在,称为座。坐此座者,像释迦牟尼佛,终日说法,不见有法可说;说而无说,无说而说,所以说「究竟无证」。无证亦无无证,不得已建立一个名词叫做毕竟证。
佛法是要破执着的,凡是有执着就是毛病。我们说一个「证」,一定就会牵连到「能证」与「所证」,一有能所,就不是真正的证。祖师在此地讲「究竟无证」,无证,不但「能证」无,「所证」亦无,所以叫做毕竟证。于外不染五欲六尘,于内不起丝毫妄想,在这种情形之下,我们就称为「证」。实际上,他在这个境界中决不会起一个念头:「我已经证得清淨寂灭的境界。」如果有这一念,那就错了。所以,「究竟无证」是真正的证。为什麽?得此「无证」之时,他也没有「无证」的想,这是真正之证。可见,悟、证并不是坐禅习定就能达到,这是纯粹的心地功夫,所以说道由心悟、道由心证。
【简曰:弟子回京,主上必问,愿师慈悲,指示心要,传奏两宫及京城学道者。譬如一灯然百千灯,冥者皆明,明明无尽。师云:道无明暗,明暗是代谢之义。明明无尽,亦是有尽,相待立名故。《淨名经》云:法无有比,无相待故。】
薛简说:「弟子回到京师之后,主上必定问我,愿师慈悲指示心要,我传达于太后与皇帝,以及在京城的一些学道人。」这些人得不到祖师的开导,于正法不能了悟,希望祖师说法,能藉他的口传到京师,「譬如一灯然百千灯」。六祖听了这话之后,就借题来教导他,说:「道没有明暗,明暗是代替的意思。如果讲明明无尽,还是有尽。为什麽?因为它是相对建立。凡是相对建立的,都不是真实法。」祖师引《维摩经》云:「法无有比,无相待故」。相待就是相对。佛法讲的一乘法,不是相对的,不是有比的,是「绝对」的。实际上,说「绝对」,「绝对」与「相对」还是对立的,真正的绝对是说不出口的,所谓「言语道断,心行处灭」。
【简曰:明喻智慧,暗喻烦恼。修道之人倘不以智慧照破烦恼,无始生死凭何出离?师曰:烦恼即是菩提,无二无别。若以智慧照破烦恼者,此是二乘见解,羊鹿等机,上智大根悉不如是。】
薛简说:「经中时常以光明比喻智慧,以黑暗比喻烦恼,修道人若不用智慧去照破烦恼,无始生死怎麽能出离?」这话不错,是佛门常讲的。但是,这是接引初机的方便,不是一乘真实的大法。六祖说:「烦恼就是菩提,烦恼与菩提是无二无别。」这个理有相当的深度,如果不是上根利智,实在很难了解这句话。六祖说:「如果以智慧照破烦恼,这是声闻、缘觉的见解,上智大根悉不如是。」
本经第一章六祖曾说:「当用大智慧打破五蕴烦恼尘劳。如此修行,定成佛道。」这些意思薛简已经懂得,换句话说,薛简也有相当的程度。六祖今天在此地说这几句话,用意是破薛简的执着,使他能更进一步,更上一层楼。由此可知,祖师说法是应机而说,正如同佛在大经所说「佛无有定法可说」。薛简执着前面的说法,这一执着就成了毛病。佛法,尤其是一乘了义的佛法,目的就是破执着,没有执着就对了。严格来说,佛法它什麽都不是;执着是众生的病,坚固的执着就是最深、最重的病,破除执着,执着没有了,这病好了,法也没有了,这就是佛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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