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皇疏》引用的王弼注解说,「夫名所名者,生于善有所章,而惠有所存,善恶相须,而名分形焉」。一般我们讲的名,就是能够表达出来的,能够给它命名的,说得出这样的情况,那是有形的、可道的,这种状况「生于善有所章,而惠有所存」。这种状况是从哪来的?善有所章。这种善可以能够把它表达出来,就是它是有形的,你还能够见得到、触摸得到的。惠,恩惠也能够存留的,就是你能感知的。这种是「善恶相须」,就是有善有恶,相对的,这种善可以把它讲出来,可以表达出来,为什麽?用名可以把它分开。因为一讲话,肯定是用对比,离开相对,讲不出来。讲出来的都是相对的,是二法,「一」没办法讲,所以常道、常名是讲不出来的。尧的德如天之大,这个讲不出来,这种圣德是所谓竖穷横遍,竖就是讲时间上,超越时间,过去、现在、未来统统涵盖;空间上,十方都涵盖,这就没办法说。
王弼注解裡面又讲,「若夫大爱无私,惠将安在?至美无偏,名将何生?」这个讲得好。「若夫」就是如果说,夫是语气词,若是假如。假如有这麽一种大爱,大爱是无私的,无私,就是每一个众生都能得到它的恩惠,这个恩惠是平等的,普及一切众生。所以每个众生他不会感觉到自己好像特别受到什麽恩惠,因为它平等的。所以「惠将安在」,他们不感觉到有恩惠,好像「恩惠哪裡有,在哪?」譬如说天,天如果降下甘露普洒大地,每一处都得到滋养。这雨水,特别是春天,春雨贵如油,遍洒甘露,大树、小草统统得到滋润。地上的众生,就没有感觉到好像天给它特别加以恩惠,因为每个人都一样,平等的,它没有偏私。又譬如说阳光普照大地,阳光是地球能量的来源,也可以说生命成长的能量都是从这儿来的,包括我们人在内,我们的成长离开阳光就没办法了,它是能量的总来源。可是,我们从小到大长起来有没有想到,我之所以有今天,全靠太阳,全靠阳光普照?没想到。阳光的恩惠普及一切,但是我们没有感知,这是大爱。「至美无偏,名将何生?」至美,至是讲到圆满、究竟,这种美没有偏,圆圆满满。你要去讲它,讲不出来,名将何生?整个宇宙就是这样一体的,没有任何的缺陷。它是哪来的?我们勉强说是道所生的,但是你说的那个「道」只是一个名相,这个名相也不是它真的名,大道是无名。
「故则天成化,道同自然」。尧,他的圣德取法乎天,来完成他的教化,就像阳光普照大地,平等施教;而润物细无声,像天降甘露雨,润物细无声,「道同自然」,自然而然,道法自然。为什麽能做到自然?不起心、不动念,这就能做到。如果不起心、不动念,当然不会有分别执着,这就完全顺应自然。利益众生无量无边,但是没有起心动念,你想想,这种至德!在《愣严经.观世音菩萨耳根圆通章》就讲到观音菩萨成道,也就是他成佛。成佛之后,这个佛,用天台家讲的是分证即佛,实际上在圆教裡面讲,他是初住菩萨,但是已经等于佛,他可以示现佛身教化众生。他成道的时候证得两种殊胜,一种是上合诸佛本觉妙心,与一切诸佛同一慈力,慈悲力;第二种殊胜,下跟众生合起来,跟一切众生同一悲仰。这个悲就是慈悲,我们现在讲同情,佛菩萨同情一切众生,与一切众生都仰靠诸佛慈力来救护。观音菩萨成道了,上跟诸佛合为一体,下跟众生合为一体,用诸佛慈力来普救众生;而众生得到这样的普度,没有感觉到这是观世音菩萨救度他。这种至德是什麽?初住位以上才能够达到。孔子这样盛讚尧,从这个境界上我们去揣摩,大概也是初住位以上大菩萨,佛经裡面称为「菩萨摩诃萨」,真正是道法自然。为什麽?他没有起心动念,妄想、分别、执着统统断掉了,这才能做到。
「不私其子,而君其臣。凶者自罚,善者自功。功成而不立其誉,罚加而不立其刑。百姓日用而不知所以然,夫又何可名也?」这种至德,当然完全是无私的。「不私其子」,尧帝把天子之位让给了舜,没有给自己的儿子,这是不私其子。「而君其臣」,其臣就是指舜。舜原来是尧的臣子,他为尧服务二十八年,帮助尧王治理天下。尧看到舜真正是一位大德,「二十四孝」裡面讲到舜,真正是对自己父母至孝。父母多次要杀害他,他都能够恆顺,而自己心中没有丝毫怨恨心,还是这样孝敬他们,最后把他们都感动了;不仅感动他们,感动了乡里、感动了国人;传说裡面,也感动了鸟兽、大象都出来为他耕田,小鸟都为他播种,这是感动天地。尧请他出来,把自己两个女儿嫁给他,让自己九个儿子跟舜做朋友,那也是观察他,二十八年下来,真正看到他是一位圣人,所以把帝位让给了舜。「君其臣」,这个君是动词,以其臣为君,让他做天子,这就是圣德。你看,毫无为了任何的私心,他不会把天下据为己有,真正就是希望天下百姓受到恩惠。舜能行,我就让给他,自己没有丝毫的嫉妒心,没有控制、佔有的念头。一般凡夫做不到,不要说天下,就是自己一点点的权力,你要他让,他也不肯。即使有人比他还行,他不肯让,自己把持住,这种人太多了。看到尧,我们真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。所以孔子盛讚他,有道理,如果不是圣人,怎麽能做得到?
下面,「凶者自罚,善者自功」。一般来讲,一个国家的天子(领导人),他有这个责任来惩罚凶暴的人、奖励行善的人,奖善惩恶才能够匡扶社会正气。可是尧需不需要这麽做?他不需要,换句话说,在尧的那个时代,国家不用法律,说老实话,也不用礼法。礼是后来周朝建立之后,周公才制礼作乐。尧的时代,礼乐都不需要,法律是更不需要了,人们自动自觉就断恶修善,为什麽?这是天子德行的感化,这真叫无为而治。如果社会中有凶恶的人怎麽办?凶者自罚,他自己就会得到惩罚。什麽惩罚他?因果报应,这天地间永恆不变的真理就是因果定律。所以见到凶恶的人,我们需不需要起心动念要去惩处他?不需要,他自有因果制裁。但是我们有必要把因果道理讲出来,让大家知晓,大家就不敢作恶,知道作恶必有报应。行善呢?行善自有上天的奖励,这也是因果,「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」,而这个因果就是自性本然的规律。尧王证得了自性,叫率性而为,率性就是顺着本性。顺着本性,自己不起心不动念、不分别不执着,这才能率性。所以完全随顺因果,领导人民断恶修善,离苦得乐。
「功成而不立其誉」,把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,大家安居乐业,而大家也并不感觉到帝王在统治他们,这是真正最高超的统治,无为而治,人民都不感觉到帝王的存在。帝王根本不需要用什麽威势,更加不需要用什麽国家机器,什麽军队、警察,都不需要,无为而治。「功成」就是实现和谐社会、和谐世界,「而不立其誉」,人民没有感觉到是他干的,这叫润物细无声。「罚加而不立其刑」,这就是讲到有因果定律,需不需要我们用刑罚去惩处?不需要,他自有报应,我们根本都不需要去管。我们只需要什麽?把因果定律说明白,教化天下百姓,大家明白了,自然就断恶修善。所以帝王所做的工作是什麽?只有一项工作,就是教学。教什麽?把因果、道德、伦理教好了,天下太平,最重要的教是身教,自己先做到。他做到了,百姓跟着效法就行,所以得天下大治。「百姓日用而不知所以然」,他们得到了幸福美满的生活,他们还不知道是怎麽得到的,不感觉到帝王对他的恩惠,这是最高超的。感觉到了,已经是次一等,人民百姓讚歎,「咱们的帝王真好,你看,我得到他很多恩惠」,这已经次一等了。这是什麽?堕到可名、可道,他那个是不可名、不可道。「夫又何可名也?」这个就点得很清楚,把尧的这种圣德很详尽的给我们说出来。
所以这裡讲,『巍巍乎,其有成功也;焕乎,其有文章』,他的成功,成就了帝王的功业,这个功业用我们现在话来讲,和谐社会,这个和谐是圆满的和谐;「焕乎」,焕是光明的样子,「其有文章」,文章是尧帝当时的各种典章。成功是讲他的事业,文章是讲他的典章制度,这些都焕明出来了,就是大家可以看得很明显。这个文和章具体来讲,文是讲他的教学事业,章是讲规矩、规章,所谓有章而不乱,这也是教学。把人民教好了,真正是天下太平无事,而且人民安然受帝王之恩惠而不知,这正是帝王了不起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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