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书研习报告—论语 锺茂森博士主讲 (第一O九集) 2010/12/9 香港佛陀教育协会 档名:57-007-0109
尊敬的诸位仁者,大家好!大家请坐。我们继续来学习《论语》。请看「宪问第十四」,第三十九章:
【子击磬于卫。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。有心哉。击磬乎。既而曰。鄙哉。硜硜乎。莫己知也。斯己而已矣。深则厉。浅则揭。子曰。果哉。末之难矣。】
这章记述了孔子在卫国的时候,有一天他在『击磬』,磬是一种石製的乐器,就是石钟之类的,或者是石头的那种板,敲起来可以发出不同的音声。孔子击磬,门外有一个人路过,『有荷蒉(音愧)而过孔氏之门者』,「蒉」是草编的一种盛物之器,有点像那种小篮子,或者是小箩筐之类的;这个「荷」是担着。有一个担负着草编箩筐的人路过,在孔门门口路过,就听到了孔子击磬的声音,于是他就说,『有心哉,击磬乎!』这是讲击磬的人是个有心人。因为乐是心之声,奏乐器的人心裡面有什麽所思所虑,往往就能表现在他的乐器演奏当中。当然,不是每个人都能听得出来,要有很高修养的人,才能够通过这个音声体会到奏乐的人内心的思想。很显然,这个荷蒉之人他听出来了,所以发表这样的评论。
『既而曰』,既而就是然后,就继续说到,『鄙哉,硜硜乎!』这个语气一转,他说「鄙哉,硜硜乎」,鄙就是粗鄙,硜硜乎是讲击磬的人,从他击磬的声音可以听出来,击磬的人是一个很坚强而又很固执的人,所以这荷蒉之人就用这个话来评论孔子。底下又说『莫己知也,斯己而已矣』,这个「莫己知」,就是人莫己知,别人没有人知道孔子。孔子满腔的抱负,很希望在当时这个乱世推动圣贤道统,弘扬圣贤的教育,恢复周公之治,但是没有人能够用他,没有知己。这个荷蒉之人懂得了孔子的心思,他讲得一点没错。「斯己而已矣」,这个斯己,就是孔子只有自己,他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已,他不必为人,这就是孟子所说的「独善其身」的意思。这个话言外之意是说,孔夫子你只知道自己而已,不知道时代的环境,现在因缘不足,你的事业不可能成功,不必一味的去强求。
底下这个荷蒉者又说,『深则厉,浅则揭(音气)』,这是荷蒉者引用《诗经》裡面的诗句。「揭」就是把衣服提起来的意思,「厉」就是不提起衣服,直接衣服垂着,蹚着水过河。这个话的意思就是说,如果水很深,那麽你就直接不用提衣服,把衣服垂下去,就这样过河,衣服湿了也没关係;浅的水,可能它只到膝盖,这算浅水,那你可以把衣服撩起来,把裤子也可以捲到膝盖之上,蹚着水过河。这个意思是讲水有深浅不同,所以涉水过河的方法也有不同。他说这个话也是一语双关,提示孔子,你不必太固执,现在天下无道,应该去归隐,不要强行出来,出来你也成功不了。这个荷蒉之人他没有暴露姓名,肯定也是一位隐士,前面讲的「贤者避世…作者七人」,有七个人是孔子见到的隐士,说不定这也就是一个。
孔子听见了这个隐士的话,他又说到,『子曰:果哉,末之难矣』。果哉,就是果然能够人人像这个荷蒉者所评论的那样,人人都击磬击得硜硜乎,大家都是为自己实现圣贤的理想,不必看他人,也不必管现在适不适合,果然个个人都如此,「末之难矣」,在天下推行圣人之治也就不难了。换句话说,孔子与这位荷蒉者的抱负不同,荷蒉者是个贤者,但是孔子是圣人,圣人高于贤人,正在于他能够知其不可而为之。虽然天下无道,但是孔子仍然不做隐士,他不避世,还是这样努力的去推行仁义,推行圣贤之教,这一点就不是那位隐士所能比拟的。
我们再看蕅益大师的评论,「既知音,亦知心,但不知木铎之意耳。『果哉,末之难』,却与『知不可而为之』作一注脚,可谓难行能行」,这是画龙点睛了。蕅益大师这裡说,那位荷蒉者经过孔门,从这个磬的声音听出孔子的心思,他能够知音。知音难求,千古也难得一个知音。这个人知音,知孔子之音,也知孔子之心,所以他讲的话把孔子的心思全说出来了。可是他「不知木铎之意耳」,他跟孔子还有一个差距,就是不知道木铎之意。
什麽叫木铎之意?前面《论语.八佾第三篇》提到,那章是这样讲的,「仪封人请见,曰:君子之至于斯也,吾未尝不得见也。从者见之。出曰:二三子何患于丧乎?天下之无道也久矣,天将以夫子为木铎」。这个仪封人就是在仪地受封的一个小官,他要请求见孔子,就说了这个话,君子到我这个地方,「吾未尝不得见」,我都会见到。所以跟随孔子的人,「从者见之」,给他引见了。这个仪封人见了孔子之后出来,就对这些弟子们说,「二三子(就是弟子们)何患于丧乎?」你不用担心,夫子之道不会丧亡,天下现在无道已经很久了,上天必定要以夫子为木铎,要赋予孔夫子这样的使命。木铎就是金口木舌的铃,摇起来很响亮,可以震彻一方。这个意思就是说孔老夫子他出世,可以使衰亡很久的圣贤之教重新大放光明,这个是木铎之任,木铎的使命。真的如此,古德有谓「天不生仲尼,万古如长夜」。如果上苍没有让夫子出现,万古就像长夜一样,大家还是在迷惑颠倒,不能接受圣贤教育。所以孔老夫子在这样的乱世出现,没有去做隐士。如果做隐士,可能我们不能知道他。正是因为他在这个乱世裡头知不可为而为之,因此为我们后世做了最好的示范。那个荷蒉者就不明白孔老夫子这种使命,所以「不知木铎之意」。
「果哉,末之难」,这是孔老夫子听到荷蒉者评论之后,他说,如果人人都像我这个样子,推行圣贤之教有什麽难?末之难,就不难了。就是个个都觉得很难,就不肯出来。别人不出来,孔老夫子就直下承当,自己出来,希望自己做世间最好的榜样,「学为人师,行为世范」,这个比隐士更为难能可贵。所以蕅益大师说,「果哉,末之难」这一句夫子的话,可以做为知不可而为之的注脚。前面,子路在石门遇到了一个守门的人,那个守门人说孔子是一位「知其不可而为之」的人。天下虽无道,但是孔子还在行道、弘道。虽然不能够在当世兴道,但是后世就能够兴起来。到了汉朝,汉武中兴,汉武帝接受董仲舒的意见,独尊儒术,把儒家做为举国上下正统的学派。这是孔老夫子当年难行能行所得到的最后的结果,所以不能够觉得这个很难行就不行。
尤其是在现在,要推广圣贤教育也是很有难度,相信这个难度不会亚于孔子当年。原因是传统文化教育已经衰了好几代,现在重新复兴起来,可能一代人的努力都不够,要二代、三代,好几代的努力,这才能够把传统文化复兴起来。老恩师,你看他一生五十多年讲经弘法不间断,我们才能看到现在圣贤教育,儒释道三家有开花、结果。但是老人家也曾经对我说,「现在我们希望能够复兴传统文化,我这代不行」,他说,「你这代也不行,还得要好几代的努力」,真叫前赴后继,这才能够把传统文化教育复兴起来。如果我们觉得这个太难了,断了这麽多代,我们现在再复兴不可能了,就不做了,去做隐士去了,独善其身,不肯兼善天下,这就不是孔老夫子一流之人,不是这一流人物,没有木铎的使命,孔老夫子不屑与其为伍。所以我们学儒就得学跟孔老夫子一样,他老人家怎麽做我们就怎麽做,我们也要知其不可为而为之。但问耕耘,不问收穫,你下的功夫不会是白费,虽然可能你未必能看到收穫,但是可能几代人之后会看到收穫。我们再看下面第四十章:
【子张曰。书云。高宗谅阴。三年不言。何谓也。子曰。何必高宗。古之人皆然。君薨。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。】
这段是讲礼的。『子张』是孔子的弟子,引用了《尚书》的一句话来问孔子,『书云:高宗谅阴(音梁庵),三年不言』,这是什麽意思?这个「高宗」,根据皇侃的注解,是殷朝(就是商朝)中兴的皇帝,名字叫武丁,这是很有名的「武丁中兴」。这个人德行很高,非常难得的一位帝王,所以称他为高宗。「谅阴」,《雪公讲要》裡面讲,「诸注採郑康成说,指天子居丧所住的凶庐,本字是梁庵」。所以这两个字是通假字,就是跟梁庵是相同的字,就是天子居丧的时候住的小房子。殷朝的高宗皇帝武丁,他的父王叫小乙,去世了,高宗就依古礼守了三年丧,这是《书经》裡面记载的,他在凶庐裡面守丧,守丧的三年中没有跟外人交谈,等于是闭关一样。所以子张问孔子这什麽意思,因为,这三年都不讲话怎麽办政治?你是当王的,你怎麽管辖这个国家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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